莲染

微悬疑.清新向

艺术家Theseus/收藏家Newt

形象参考：开膛街Callum/热气球Eddie

附录：Thesewt 文目录

上

　　那是一位奇怪的客人。

　　

　　忒修斯很早前就注意到他。他总是默默地出现在这间展览厅内，不需要任何人介绍，从第一幅开始一路向后浏览，往往看到喜欢的画作时就停下脚步，不询问，也从来不见他商议价格，他直爽地付钱后便离开，也没有再继续向后看下去的兴致。

　　

　　到了第二天又光顾，每日反复，从不间断。

　　

　　索性忒修斯的藏画还经得起他折腾，不然这间狭窄的没有几道回弯的画展恐怕不消几日就会被这位奇怪的客人折腾干净，他也不用再开什么画展。其实那也算不上什么，这位客人出手足够阔绰，每一次付的画钱都远超忒修斯的想象，他恐怕光靠这一位就能维持一生，并且比过往更加富裕，但比起简单地维持生计，忒修斯倒想让更多人看见他的作品。

　　

　　破败的阳光从木窗的缝隙中透进来，懒散地洒在他那些色彩简单却感到舒适的画作上，阳光铺开在上面，让海洋充裕生机，森林布满活力。那些自然的声音曾经从忒修斯指尖延续下的油墨上摊开，变成仿佛可以呼吸的画作。

　　

　　忒修斯享受这一刻，腐朽的木屋和新鲜的颜料味道混合在一起，浓郁的味道在午后会很快被阳光冲散开，像是流行于街头上奢华的香水。

　　

　　忒修斯没能察觉到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他们的背对站立，眼前各是一副画作。忒修斯注视着森林，常客的眼前是一片海洋。

　　

　　午后的日光拉伸了客人的影子，当漆黑的影子盖过画廊主人的，忒修斯才注意到这里多了个人。

　　

　　“你是这些画的作者。”这好像是这位客人第一次主动询问，也不尽然，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抱有疑惑。

　　

　　“你喜欢它们？”

　　

　　“她们像是有生命一样。”忒修斯注意到客人用的是“她”，而不是“它”，他很高兴听到这种奇妙的语言，仿佛他的作品在这一瞬间活了过来，并且能感受到尊重和发自肺腑的喜爱。

　　

　　“这一定是我听过的最棒的夸奖。”

　　

　　“我以后还能再光顾吗？”

　　

　　“我从来不拒绝客人。”

　　

　　“我看起来像是在夺人喜好。”客人回身对他露出妥善的微笑，这是忒修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才发现他比想象中年轻，他这个年龄的人完全不像是喜欢这种平淡画作的人。

　　

　　“她们出生本身就是展示给人看，我想她们被懂得欣赏的人拥有会更开心。”忒修斯学着来客的口吻用了“她”，这让年轻的客人露出更加明朗的笑容。

　　

　　“你看起来很懂得推销。”

　　

　　“我只推销给值得拥有她们的人。”忒修斯将目光追随着客人，投注到眼前这幅画上，“你喜欢她？需要我帮你包起来吗？”

　　

　　“不，不。”来客似乎在为自己的拒绝感到歉意，这该本是件稀松平常事，从他的神情流露出的不妥就更显得不可思议，好像说出这样的话会愧对忒修斯的希望：“我今天只是路过来看看……”

　　

　　他又像是想要弥补那种遗憾，立即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明天将这幅画送到我家。我会如约付给你钱的。我叫纽特，纽特·斯卡曼德，我猜你应该知道这个姓氏的住址。”

　　

　　“当然。”忒修斯恍惚片刻，立刻补上答案。

　　

　　“每个人都是。”纽特原本摆在面孔上笑容多了些苦涩的意味，他留下句莫名其妙的尾音，便消失在这间略微有些破旧的，泛起浮灰、颜料与松香的不起眼的展厅。

　　

　　

　　每个人都熟悉斯卡曼德，这是当然的。

　　

　　忒修斯也没有例外。

　　

　　那幢大宅对于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对于他们这么大年龄的人，关于斯卡曼德的传说一定耳熟能详。

　　

　　住在斯卡曼德宅子里的人在某个清晨集体失踪，在警察已经焦头烂额的时候，他们唯一的独子在两年后的相同时间出现在庄园里。事故前夕还茂盛的那颗葡萄树因为长期缺乏浇灌失去生机，枯黄的叶子无精打采地垂在藤蔓上。纽特安静地注视着渐渐枯萎的庄园，在偶尔才来观光的孩子们发出尖叫的时候才做出第一个动作，他开口，声音温柔地像是下一刻就又要消失似的：“这栋房子还没有被卖出去，对吗？”

　　

　　斯卡曼德的主人回来了，这个消息在第二天传满整个镇子，好奇的人围在庄园的围栏外，想一睹失踪的纽特真容，直到警察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主动将他们的好奇心全部驱除干净，破败的院落门口才恢复安宁。

　　

　　在这段期间，纽特·斯卡曼德始终没有露面。

　　

　　他看起来比小时候更沉静，也更闭塞。

　　

　　又是一年。

　　

　　白霭的雪盛满院落，浅浅的喷泉中都被雪色淹没，大团大团的雪花凝结在屋顶上、树蔓上，屋后秋千的铁链上挂满铁锈，又被纯色的白掩盖，不露出一点残破，纽特站在窗前，手指拂过的地方都露出窗外的世界。

　　

　　他从闭塞的世界中走出来，温和地朝每一个投以好奇目光的人回应，斯卡曼德家的大少爷秉承了那一脉的性格，柔和又安静。唯一让警方头疼的地方就是他仍旧对三年前的失踪案保持着十足的沉默，也许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他们这样猜测，但没有任何人敢给予肯定。

　　

　　时间长了，也就对那一晚的奇案闭口不谈。

　　

　　每个人都是如此，每个人都知道斯卡曼德一氏曾发生过什么变故。

　　

　　忒修斯也不例外。

　　

　　他抬头注视着这幢豪华的城堡，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他在庄园的铁门前徘徊一阵，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推开。

　　

　　门没锁。

　　

　　忒修斯为这位主顾的粗心大意感到一丝丝气恼，哪怕他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忒修斯只犹豫了一下就踏步上前，既然门没锁，他又是受到邀请的客人，想必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走进去也不算什么。

　　

　　于是他顺利地抵达城堡的台阶下，还没等想着怎么自报家门，那扇沉重的木门已经发出吱吱呦呦的声音，向他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

　　

　　纽特正站在打开的大门内侧，侧开身子等着他进去。

　　

　　“我看见你从庭院走过来。”

　　

　　忒修斯有点后悔，他抬着这么一副沉重的画框，走路的姿势一定不太好看。像是想要掩饰对自己的那份不满的，他立即掀开遮住画面的帘子，“你想把它挂在哪，我可以帮你。”

　　

　　纽特是低着头的，但忒修斯能感受到他的愉快。

　　

　　“谢谢你亲自送过来。”

　　

　　“因为我没有其他帮手。”忒修斯老实地回答，在这一刻有点懊恼自己的直率，他连忙补充上：“就算有，我也想亲自过来。”

　　

　　“你能帮我……”

　　

　　“当然！”

　　

　　他们便没有再说话，忒修斯抱着沉重的木质画框跟在纽特的身后，他很奇怪，这样宽裕的宅邸竟然没见到一个仆人，也许是因为这位小少爷受到重创，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和陌生人相处，也许是他不想再让这栋房子住进其他人……？

　　

　　忒修斯乱猜着的时候，他们已经走进房间。他愣愣地看着挂满在墙壁上的画，那中间甚至有几幅名家的作品，他看着自己不值钱的画作夹在中间，突然产生了几份羞愧感。他甚至有错觉这位身份高贵的少爷是在借此羞辱他。

　　

　　纽特捏着的高礼帽在指尖上转了个圈，似乎在犹豫忒修斯手中的画挂在什么位置才最合适。他看向“栖息”在东北角的“群鹿”，询问忒修斯愿不愿意将他的森林供给那些小家伙们栖息。

　　

　　这样饱含童真的说法让忒修斯立刻排除掉一闪即逝的负面情绪，他踩着房间中的梯子帮纽特完成了这一个小小的“愿望”。

　　

　　忒修斯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画作夹在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画作中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突兀。

　　

　　他这时才看向纽特：“你喜欢？”

　　

　　“喜欢。”

　　

　　但忒修斯仿佛觉得纽特这句话是在看着他说的。他立即哑然失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奇怪的冲动。随后他迫使自己的目光环顾整个房间中的作品，他喜欢这里的气氛。

　　

　　淡色的阳光充盈在宽阔的房间中，每一幅画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阳光的直视，免得他们失去本来的色彩，房间中盈满不浓郁不激烈的香气，恬淡地像是房间的主人本身。

　　

　　“你只画森林还有海洋，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怀念？”

　　

　　“怀念。”纽特咀嚼了一遍这个单词，便恢复了沉寂不再言语。

　　

　　忒修斯却追问上去：“你不雇佣任何一个仆人，为什么？”

　　

　　纽特好奇地打量过去，因为忒修斯突兀的问题。

　　

　　“作为交换。”在这位奇怪的顾客面前，忒修斯似乎不再客套，直率地说出询问的原因。

　　

　　“作为交换……”纽特看起来在仔细琢磨忒修斯的反问，最后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避开忒修斯的直视，又不会显得失礼，“也许是因为怀念。”

　　

　　“哦——”忒修斯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这个回答很狡猾。”

　　

　　“你也是，忒修斯。”

　　

　　真奇怪，简单的名字从纽特的口中弹出的一瞬间，竟让忒修斯产生一种更加熟悉的感觉。

　　

　　“你是……”

　　

　　“是个收藏家。”

　　

　　不可思议，纽特仿佛每一次都知道忒修斯想要说什么，在他没问出口之前就自动补充上答案。

　　

　　“你看起来像是会读人心思一样。”

　　

　　“因为我是个巫师。”纽特迎上忒修斯微微吃惊的表情，“但我不会读人心。”随即他调皮地眨眨眼，露出个一点“不像是纽特”的表情，“当然是开玩笑的。”

　　

　　真奇怪，忒修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会「不像是纽特」。

　　

　　他们明明是昨天第一次认识。

　　

　　“我喜欢收藏画作。”

　　

　　他不顾忒修斯地诧异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的画给我一种很怀念的感觉。我喜欢那些风景，我看得出来，你是发自真心的喜爱，所以……不止是我，他们大概也会很喜欢。”

　　

　　纽特朝忒修斯身旁的画作望过去的时候，忒修斯才发现，那些之前看起来是群鹿的画幅……似乎并不是单纯的鹿。

　　

　　他还来不及仔细询问纽特话中的意思，以及那些描绘的动物们到底是什么的时候，纽特已经将手中的高礼帽扣在头顶上：“我该出门了。”

　　

　　这就是逐客令了。忒修斯没有多犹豫，他走在纽特前面，直到先一步踏下楼梯的时候才回身看向站在门口相送的宅邸主人。

　　

　　“我还可以来吗？”

　　

　　这个问题着实让纽特恍惚一阵，然后他开口，带着一股顽皮的笑意：“No。”干脆利落地拒绝后又立即补充了一句：“我是说，随时欢迎。”

　　

　　「这句话我应该早点说出口的。」

　　

　　忒修斯在离开庄园大门时，恍惚听见纽特的声音这样在耳边响起，他立即转身，却没有在身后捕捉到任何身影，纽特根本不像是他说的那样要出门了，城堡的大门紧闭，一切都像是忒修斯刚离开的那样，但这个声音传递的信息又不像是幻觉。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很奇怪，奇怪的信息纠葛在一起推快了忒修斯的脚步。

　　

　　这句话我应该早点说的。

　　

　　纽特的确没有离开斯卡曼德家的庄园，他用礼帽盖住眼睛，也同样遮盖住从眼眶中弥漫而下的雾气。

　　

　　他应该早点说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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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 @Ramon 谢谢神仙给我P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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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实在想不到答案可以私信我进行一个简单的小审核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