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染

执行官Tony/拾荒者Peter

双男主/探险的故事

前文：01  02

03『约定&开端』

　“无稽之谈。”

　　

　　Tony草率地作出结论，随后他好像开始对桌上早已冷透的食物重新焕发热情，即便它们在经过时间的发酵后露出粗制滥造的本质，蓝色不明液体中的劣质果味调剂与水分离开，变成层次分明的倒胃口的东西。Tony在Peter的紧追的视线下果然草草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放下，仿佛自己遭遇了什么天大的折磨。

　　

　　而Peter也愈发肯定Tony是在隐瞒什么，城市的光景从不落幕，人造的景色在窗外将昏黄的酒馆打造的面目可憎。

　　

　　他打算说服Tony，不是让他相信自己的想法，而是让他将隐瞒的秘密吐露出来。非常奇怪的，Peter本以为自己足够谨慎，毕竟他生活的地方不容他大意，但真是奇怪，他相信Tony，没有任何缘由。

　　

　　“嘿，但他们的内部是机械做的！难道所谓的神明也很与时俱进，也在开发机械时代？”

　　

　　“你这么解释起来，听起来还真挺合理的。”Tony靠坐在椅子上，懒散地抬起眼皮瞧了眼Peter，他似乎打定主意不想和Peter继续谈论下去，又在他的纠缠中试图坚定立场。“那么你觉得，是谁着手造成了这一切，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是谁着手造成了这一切？没有人回答Tony提出的问题。

　　

　　“所以我们可以去破解这个谜题！没人知道？那太棒了，我们可以……Ah，shit，我忘记了你是一个倒霉的执行官！”Peter突然懊恼地抱住头，因为一时的情绪和难以判断的信任让他把计划在死敌面前说出了口，他紧张时的嗓音骤然拔高，带上了一点刺耳的尖叫。“我猜，探险总不在你们的管辖范围内吧？你们也管这个？不，那说不过去，没有一条法律妨碍别人去好奇，你可以帮我保密，也许我愿意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你，好处我们对分，不，不，不，如果你愿意为我保密的话，我们64分也行，……或者你7我3？”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Tony，在Tony瞪过来的时候又乖乖闭上嘴。

　　

　　“你不会逮捕我的，对吧？”Peter的胆子明显在和Tony交谈后无限量地放大，他追加了一句，在没有意料中的手铐时才松了口气。

　　

　　Tony一直在观察他——那双年轻眼睛里充满对未知世界的渴望，Peter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又无所畏惧——Tony却觉得年轻的他应该在对未知的幻想中带上些适量的胆怯。

　　

　　“从来没有人从那里活着出来。”

　　

　　“我知道。”

　　

　　“那你还打算带上我去那送死？”

　　

　　“难道你就那么不自信？”

　　

　　所以执行官和拾荒者这一对奇异的组合约好在第二天睡醒的时刻前往探索荒漠的旅程。

　　

　　Tony在经历过一切之后想过，他是不是中了Peter简单的激将法？如果Peter当初用了“对我没自信”而不是“你没自信”，他一定不会带那个孩子踏上什么危险的冒险征程。

　　

　　如果重来一次，他是否还会带着Peter迈入危险的边境？

　　

　　那顿晚餐草率地结束，在更喜欢以金属和能源作为培育的城市里，这样的一餐难能可贵，但他们都失去了胃口，对一开始就被冷落了的食物兴致缺缺。

　　

　　Peter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他有一天有钱了，一定要尝试下最可口的食物，试试富人的食物，他也愿意请Tony一顿，作为这餐的回报。

　　

　　Tony笑着告诉他，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一定优先把Peter扔进监狱。

　　

　　不服气的小子当然会质问Tony为什么他唯一的方式只有犯罪这种途径可走？

　　

　　然后Tony就只是笑，笑到Peter气恼地决定不再理会他之后才停止。

　　

　　那个夜晚格外漫长。

　　

　　他们抬头望着窗外看不穿的云层。幻想着其中贮藏着几百年消失不见的星芒。它们是金色的？银色的？还是普通的白色。

　　

　　照片里的景象迷惑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他们不再清楚世界的真实面貌，世界好像缺失了很多颜色。

　　

　　绿色、白色、赤红与明黄……

　　

　　城市由人工打造的冰蓝和暖紫暧昧地纠缠在一起，而围墙外是望不穿的灰哑幕布，尘埃与浓烟，像古时的战场。

　　

　　“既然我们都睡不着，”Peter说：“那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出发？”

　　

　　“你太精神了，需要再安静一点，shit，你为什么不能像是个正常的年轻人一样，到了睡觉的时间，好好闭上眼睛，充分休息，把精力留给明天？”Tony非常绅士的将唯一的床留给Peter，自己却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丝毫不在乎自己纯色的制服会被弄脏。

　　

　　“现在没有年轻人会这么做。”

　　

　　“说的也是。”

　　

　　随后Peter又气恼地挪回视线，饶是再精力旺盛的年龄也有了疲惫的趋势，眼皮渐渐合拢，似乎下一秒就要闭紧不愿松开。也许Tony说得对，他们确实需要充分的休息。

　　

　　清晨叫醒他们的是流浪汉砸破酒瓶的声音。摔打和粗鲁的脏话很快升级成一场斗殴。Tony支起身体望向窗外，“如果我正当值，就先把他们都扣起来。”

　　

　　“拘留个三小时，放出来后继续给社会造成麻烦。”

　　

　　“看不出来，”Tony倚靠着窗边，“你还有点愤世嫉俗。”

　　

　　Peter抓着睡乱的头发，眼睛刚刚勉强地睁开，“我只是实话实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顿了下，又飞快地整理语言，“他们可打劫过我不少次。”

　　

　　“现在呢？”

　　

　　“现在我学乖了，会绕着他们走。”

　　

　　“我说过，撒谎的时候眼睛不要朝别处看，你这个习惯真应该改改，来吧，看在一位不负责任的官员已经摸清惯犯的住址，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我真不应该把你带回家！”Peter觉得自己瞬间清醒。他真应该谢谢Tony，帮他赶走瞌睡。

　　

　　Tony扬扬下巴，示意Peter快点说。

　　

　　“现在我会给他们点教训……我是说，偶尔，偶尔我才会这么干，在我不得不反击的时候……”

　　

　　“Wow！Really？你还真是个糟糕至极的混蛋小子。”

　　

　　Peter立即拎着自己的外套跳下床。“我想我们该出发了。”

　　

　　下一刻他们的视线共同遥望着远在前方的古遗迹，那用视线就可以测量的短距离本身称不上遥远，却在怪兽的威吓下变得遥不可及。他们眺望着扑闪在灰色雾气中的微光，偶尔闪烁的斑痕像是隐瞒在阴影中的史前巨兽，设下陷阱，迫不及待地等着一口吞噬擅闯者。

　　

　　Peter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能有办法避开怪兽，然后他成功赢得了Tony质疑的眼光。

　　

　　“你确定？”Tony本来憋在喉咙里的声音在看见远方天空中徘徊着的象征着怪兽的黑色浮点的时候还是问了出来，他以为Peter会说出来“我觉得不那么确定”“或许我们可以再多准备一些……”“也许今天的时机不太好”之类的话，但Peter只是自信地来回寻找合适的切入点。

　　

　　“当然，不然我是怎么躲过你的追踪的。”

　　

　　「非常好，我差点忘记还有这茬。」

　　

　　Tony在心底狠狠地又给Peter记下一笔。

　　

　　与此同时的，他们的脚步一同陷入沙坑中。灰色幕布的背景下遗留出他们连串的脚印，将无人胆敢踏足的禁地视为游乐场的少年似乎聪明地掌握了怪兽出没的规律，至少到了一半路程，他们都没有被任何怪物袭击。Tony稍稍驻足，看向天边在逐渐接近他们，又立即转头移开的巨兽，连他们交谈的声音都变得稍微洪亮一些。

　　

　　“还真熟练，说吧，在这地方捞了多少比，惯犯？”

　　

　　“不……”处于兴奋状态下的Peter在Tony反复提醒两个人的身份后立即变得垂头丧气，“我想那是个误会，你不能总用这个威胁我，毕竟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Tony立即瞪了他一眼，“真不错的形容，或许我还可以改变一下计划，在这里就捉住你，那我就是立了大功的丑恶官员。”

　　

　　“你不能那么做！”Peter立即提高音量，“现在我的手里没有赃物！”

　　

　　“喔——你提醒我了，昨天晚饭前的那笔我们还没结清呢。”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家伙非常可恶？”

　　

　　Tony回答了他一个微笑。

　　

　　“现在就有了，我猜。你刚刚在心底骂我了。”

　　

　　“我没有……”Peter回答的有气无力。

　　

　　“或者我们换个更和平的方法，说说看，你是怎么摸透它们的，”Tony指向天边游荡的巨兽，“行动规律？”

　　

　　“因为我知道它们是机械后尝试了一下，就像你知道的那样，机械就一定有出没的规律。再智能的AI都是人工设定好的程序，1和0的重复排列组合，一串赋予行动模式编码。更何况，这明摆着是量产的机械，不可能设置出那么复杂的代码再去关联到每一台核心上，所以我就……尝试了几次。”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

　　

　　Peter轻描淡写地用一套Tony熟烂于心的理论解答了这个疑问，但Tony听得出来，事实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个孩子明显采取了最保险也最危险的方法，恐怕路线的推算是他一次又一次在险境中用生命做代价换来的。他恐怕会随时死在这片埋骨之地里，和他赖以生存的人工生命垃圾堆在一起，没有人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子的死活，或者根本没人发现。

　　

　　Tony一时不知道是他过于轻易的自信，还是他真的有勇气不畏惧生死。

　　

　　真奇怪。

　　

　　Tony忽然生起一股火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希望眼前的小家伙能更胆怯一点、更谨慎一点，更珍惜自己一点……然后他的火气在Peter下一句话里升得更剧烈。

　　

　　Peter不着痕迹地瞄了眼浮在执行官身前的AI光球，他突然转身，手臂拢在脑后，半开玩笑地开口：“你用‘她’来称呼这位女士，我听说真的会有人把AI当成恋人，你不会也是其中之一吧。我的那段话会惹恼你吗？如果有的话，那我一定道歉。”

　　

　　Tony忍住想要揍他一拳的冲动，在几乎快要挥起拳头的时候有画面从他的记忆中飞快地闪过，他来不及抓住，也来不及看清。于是他低下头，露出个苍白的微笑。Tony的回答也同样暧昧的含糊不清，让Peter捉摸不透。

　　

　　“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

　　

　　在这种时代里，谁会在乎事物的真与假？活着的意义也仅余「活着」这一种符号而已。

　　

　　Tony的视线中忽地出现一双脚，他停下脚步，才免于撞上前面的人。

　　

　　眼前的荒凉沙漠逐渐延伸成荒废，那是一片凋零的城镇，房屋最开始只是零星的出现，随着脚步的深入，一幢接着一幢，鳞次栉比地埋伏于此，仿佛等待着有人将隐没于大地的秘密挖掘出来。

　　

　　旅程似乎在开始接近真相的中心，知道人为安排的巨兽究竟是想要隐藏住的是什么。沉没在荒丘中的房屋绝非是有人居住的景象，但的确有生命曾在此生存。

　　吹拂在空气中的尘埃比外围更加呛人，依照Peter的说法，这里是他也从未涉足的危险区域，他不知道机械怪兽的代码是否会有改动，就连行进的路线也变得琢磨不透。于是两个人同时提高警惕，Tony拔出腰间的手枪，上前一步将Peter挡在身后。他们暂缓了前行的脚步。

　　Peter至今还搞不明白像Tony这样的高阶执行官为什么愿意陪着自己来这里发疯，他完全可以逮捕自己，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但他现在对自己和他的决定都感到了无比宽慰。似乎身边有其他人的存在能轻易地令人安心。

　　他的脚陷入尘沙中，再艰难地拔出来，每一步都变得十足困难，寂静席卷着整片荒芜的空气。

　　风声，呼吸声，脚步践踏着砂砾发出的刷拉刷拉的声音，时刻刮蹭着他们紧张到几乎跃出胸腔的心尖。先前紧闭的门板突然被风吹的刮开又关上，发出框的巨响后又在风中吱悠地摇摆。

　　两个人同时被吓到，他们一起回过头，Tony将枪口对准那扇破旧的门板。

　　随后他们一同发出大笑，就连握住枪的那只手也放下。

　　“我猜它们不会来了。”

　　“我猜也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