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染

“大概是在平行世界里，罗和路飞再一次相互拯救的故事。”

· 架空世界

· 医生 罗//探险家 路飞

· 罗没有在童年失去一切，路飞也没有失去哥哥。

·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交往，只有两位当事人以为他们是朋友。

· 包含克苏鲁神话体系/软科幻

· 尝试写了强气路飞

· 文中出现的星星和海洋各自隐喻双方。

· 建议搭配‘Rise’食用

他是无根的行星，他是滂湃的海洋。

　　

　　★

　　

　　那颗星坠入海洋的时候，特拉法尔加·罗正在仰望天空。毫无预兆的流星尾翼的弧度从天空彼端划过，硬生生地将深邃之蓝撕裂成两半。

　　

　　在那片无边的星夜里，是否真的会隐藏着生命，无法停止注视天空的罗无端地冒出早被造梦的人类抛弃的猜想。

　　

　　说什么呢？罗将视线收回，理智被强制拉回现实。那片星域中早已被证实不存在生命，就连人类设立的空间站也在踏足过数万次之后成为一道平凡的旅游点，不足为奇。

　　

　　现实的人类早已放弃对宇宙的梦想。哪怕是探险，似乎也成为上一个世纪的话题。

　　

　　或许路飞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还在为冒险而心动的人类，在其他人都踏上正轨，在其他卫星站开始忙碌工作的时候，只有路飞还愿意带着那群造梦的“草帽一伙”去征战宇宙。

　　

　　他一度被驻留大地上的人们嘲笑为梦想家，空想者，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草帽小子丧失信仰的那一天，等待他被那片星海抛弃的那一天。瞩目他人的失败似乎是如今世代人类的唯一乐趣，或许人类只能踩着其他人的不甘来寻求生存，反复如此，不断地重复着可笑的错误。

　　

　　罗不打算为此嘲笑路飞。

　　

　　他将路飞送上太空已经是十二天之前。

　　

　　星芒洒入海洋，罗在海边守候着那座任路飞自由闯荡的星域。

　　

　　说不定，那才是他向往已久的生活。

　　

　　≈

　　

　　旅行的第十二天，航行照旧，一切正常。

　　

　　在宇宙中仿佛能体会到与上古的生物存活在同一方时空的错觉，但整座宇宙远比生命存在的时间更久远。

　　

　　被用来仰望的星辰与视线齐平，璀璨被扒去距离的外皮，也只露出比地球更加浑浊的表面。

　　

　　路飞仍旧能在光秃的大地上寻找到乐趣，在那阵实属空寂的间隙中，他会乐此不疲地给每一颗与飞船擦肩而过的小行星取名字。那些一点都不符合正常人类审美的奇怪名字被折腾到宇宙的各个角落，时常能博得同伴不客气地嘲笑。

　　

　　「那是什么名字啊路飞，太没品位了吧。」乌索普的讯息是第一时间传送回来的，狙击王连回复消息的速度也精准得无可挑剔。

　　

　　「喂！路飞！不要用我的名字给那么难看的星星起名！！」从一开始咆哮的想必是娜美，她直接流露出得不满让路飞直接倒在甲板上捧腹大笑。

　　

　　「路飞？给星星起名字的话需要通过航空局的审批哦？不过小行星的话应该没问题，谢谢，我很喜欢那颗星星。」每次都会用复杂的知识和学术用词让路飞不明所以的一定是罗宾。

　　

　　「啊？太无聊了吗船长？等着我们再汇合之后去更远的地方试试看吧。」索隆的回讯里都仿佛透着一股酒液的火辣味。

　　

　　「哦！看起来那颗行星上面有好吃的鱼，等着我回去大展身手吧。」路飞在山治的约定中已经流下口水。

　　

　　还有乔巴的、弗兰奇的、布鲁克的……甚至连一向忙碌的萨博和艾斯都给他回复了讯息。

　　

　　一刻不得安宁的草帽团船长在那阵热闹过后的平静中就要陷入沉睡，才终于收到最后一条比任何人都要简短的回执。

　　

　　“啊，我知道了。”熟悉的声线不用路飞特意去看回执姓名就知道是罗。

　　

　　这就没了？路飞翻来覆去地重听几遍也听不到罗继续下去的意思。他说他知道了，如此简单地回复路飞那长长一段的废话，连路飞自己都不知道罗到底知道了什么。

　　

　　什么啊，那个小气的家伙——草帽团船长的睡意突然全无，身体弹起来继续趴到窗户上，让手印乱七八糟地爬满那扇最初清澈的玻璃窗。

　　

　　少见的白矮星突然闯入星舰的视野中，如果娜美或者罗宾在旁边，她们一定能惊喜地发现在这座星系中发生过一定程度的天体爆炸。超新星诞生的光亮燃烧着整座宇宙空间，而后在路飞造访后渐渐陷入冷却，成为一颗失去原本名号的白矮星。

　　

　　路飞盯看着那颗被剥夺名号的前恒星。它一定也曾拥有美好的记忆，如今成为一颗泛泛而谈的白矮星，在群星中孤立无援。

　　

　　没有生命机体的死亡，偶尔比生命的逝去更令人震撼。

　　

　　路飞盯着他，失去名字的白矮星似乎也用一张巨大瞳孔，用充斥着深渊的寒意在回视着他。似乎在深渊之中，巨幅的竖瞳闪着不为人类所知的寒意，某种生物藏身于凭人类之力不能探查的空间中，来自上古的记忆凝望着自以为是的可笑人类。从创世之初便已存在的恶毒低喃没来得及传送到搭载路飞的舰体上，双方已在舰体航行的速度下堪堪擦身而过。盘踞着的黑暗始终在永恒的寂静之地沉眠，不知是何缘由第一次才被误闯而入的人类唤醒。

　　

　　白灼的光线铺满整扇窗户，那是光用视觉会让人毛骨悚然的景色，当然那是对一般人而言。路飞双手拍上舰船的玻璃窗，表情夸张的几乎下一秒就要冲破那层隔断冲上新大陆。

　　

　　“好厉害——喂，好厉害啊这个，去登陆看看吧——”

　　

　　没有回应。

　　

　　路飞盯着空荡荡的甲板舱，又回想起来这场出行只留他一个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草帽一伙的其他船员暂时调配到各个卫星的航天站进行深度地进修和学习，这一次航行只剩路飞一个人。他需要穿梭过数度光年，经历长达一个月的航程，到达人类新开发的基地——马林凡多。

　　

　　虽说是准备开采的星球，那条航线也被是前人开发出来的旧路，是一条对于路飞来说，绝对称不上冒险乐趣的安全航线。

　　

　　地球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当初在起航时，路飞还能在船尾清晰地看见那颗水蓝色的星球，哪怕在声音所不能传递的宇宙中也能看见海洋的块状色彩。

　　

　　他在星空中俯视海洋，而他在海岸边仰望天空。路飞有群星相伴，罗能听见海浪涌动的声音，所以他们都不会寂寞。

　　

　　这是航行的第十二天，他们开始变得失去联络，信号被充满不定性的粒子风暴扯碎。路飞和罗，在相距7光年的空间内，突然同时想起彼此。

　　

　　“特拉男那家伙在做什么呢——？”

　　

　　★

　　

　　“草帽当家那家伙有没有老老实实地在船舱里呆着呢？”

　　

　　他们的声音叠加着，像是超新星那般同时燃亮整座星系。在这个连时间和空间都不曾叠加的维度中，唯有心意能够交融。

　　

　　特拉法尔加·罗的诊所坐落于海边，海风的声音时常伴随着他入睡，又在浪潮的啸声中被惊醒。罗每次眺望海边，都似乎能看见那个带着草帽的身影在彼方朝向自己自由地挥舞手臂。每一次在那家伙真正回归开始高呼特拉男的时候，罗会转过身故意不予理会，嘴角却在藏匿的阴影下带上不自觉的笑意。

　　

　　他会说欢迎回来，用路飞听不到的音量。

　　

　　这样安逸的生活往往不会持续太久，路飞就会和他的那群同伴们再次踏上征程。每到那时，罗会站在门外冷淡的和大家告别，倒也从不见路飞会为此恼火。罗看着他们那艘名为千阳号的星舰升入空中，看着属于他的那片海融入群星的怀抱。

　　

　　罗被地球的重力束缚于此，但终有一天，他也会跳脱出这片狭小的地域，去追逐自由的味道。到那时，他一定要去当路飞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他是无根的行星，本来就该奔赴更自由的星域。罗抬头仰望天空，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缝隙。

　　

　　这是他们分别的第十三天，失去联系的第一天，世界寂静的可怕。那片始终汹涌的海都变得无风无浪，只有冲破鼻腔的海腥味爬满罗的意识深处。包容的海洋蕴藏万物，他却只能浅显地闻到夜风、贝壳、海蟹和鱼类。

　　

　　数不尽的趣味藏在他的身体里，罗只恨自己没有时间去一一挖掘。他再一次将视线投注天空，遥望着曾经与人类遥不可及的星空，再作尝试地将联络信号发送出去。

　　

　　兹——兹——的单调乏味声音冲破天空被送达出去，也许几分钟后他就能听见路飞响亮的回答，也许是几天，也许会被粒子风暴冲碎，让他们唯一的联络手段也失效。

　　他们距离得太远，每一个答案都充满变数。

　　

　　≈

　　

　　藏在白矮星身后的巨幅瞳孔在不见预兆的情况下睁开双目，深渊在其中呼吸。上古时期的古神在人类造访宇宙的期间始终冷眼旁观，在这一次偶然的造访中，不知名的原因突然激发了它的活力。

　　

　　盘踞在死亡之地的邪恶化身朝显示生命的热源猛扑过去。

　　

　　路飞对突袭的危机没有进行任何防范，事实也很快证明，哪怕他及时作出应对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巨型的生物在挪动中仿佛都能在虚空中拖移出一道虚幻的痕迹。

　　

　　地球上号称最结实的合金面板变得像是豆腐那般柔软，在巨兽的手中被轻易地撕裂，密封的舱室瞬间泄压。那头凶兽看起来拥有极具的智慧，在杳无人烟的地域中也清楚地知晓最直接地破除坚不可摧钢铁船舰的正确方法。

　　

　　所有的防止遇袭手段都失去作用，本来这艘用于民用航行的舰炮威力就不如千阳号那般强劲。在怪物面前显然更会失去所有的抵御能力，被撕裂的舰体被延伸而出的软质肢体拧成碎屑。路飞在爆炸前的一瞬万幸被压力挤出舰艇免遭一难。

　　

　　调配给路飞临时搭乘的那艘民用航舰停泊在宇宙中，失去原本的外形。本该结实的飞船已经碎成零星的星屑，混乱地洒在路飞身边。

　　他变成构造宇宙有机物质的一颗粒子，在星海间沉浮，不辨时日。

　　路飞已经记不得航行的第几天，只有身旁杂乱无章的电流脉冲提醒着他时间仍在流逝。他不知道是谁在这样执着不断地呼叫他，谁都有可能是电流那端的人，索隆、娜美、山治、乔巴、乌索普……草帽一伙的同伴谁都有可能，但路飞知道，一定是罗。一定是特拉男在呼叫他，执着的、不间断的、反复地呼唤着他。不可思议的感觉，连那段嘈杂的声音都能令路飞得以短暂的安宁。

　　

　　从开始航行距今已是第十四天，他们失联长达两天。

　　

　　路飞不懂得计时的方式，他只能感到时间足够长久。

　　

　　他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大家了，那种感情转化成最简单的语言，叫做想念。

　　

　　起初时段，呼吸出的气体还会在空气中凝结成冰蓝色的霜雾，刺骨的严寒连冰冻的霜气都能击碎。路飞的身体旷日持久地漂浮在那片星海中，几乎连心也一起被冰封。

　　

　　一开始被剥夺的是体能，空寂的冰寒将他骨骼和关节一点点冻僵。寒冰顺着骨髓一路攀升，在抵达脑颅时又巧妙地停止，他无法行动，对现状几乎陷入一种无能为力的状态。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心脏却还在跳动。

　　

　　在空无一物的宇宙中，只有路飞的心脏还在强劲有力地跳动着。

　　

　　整片星域里只回响着他活着的声音，偶尔间杂着电流间歇的杂音。那些留下的同伴回音成为不足弥补的珍贵宝物，或许里面还蕴藏着能够唤醒路飞的力量，但他做不到再去开启那枚近在眼前的开关。

　　

　　那些触不到的宝物即将在逝去的时光中一同绞为粉暨，而路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巨幅的肢体将最后一块希望的拼图打乱。

　　

　　路飞呼吸着整片宇宙的严酷，他不相信这就是完结。

　　

　　可是他连呼唤的力量都已丧失。

　　

　　☆

　　

　　航行的第十五天，路飞和同伴们失联已足足三天。

　　那是一个对于路飞来说并不需要担心的时长，他总是那样，任性妄为，毫无计划，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惹出大乱子，每次消失都不知道距离下次见面的时间又会阻隔多久。

　　

　　罗在路飞失踪后的第三天猛然抬头望向星空，那颗始终闪耀的星将光芒投注在海洋中，扑朔迷离地闪着令人不安的光。那当然是他的错觉，罗只是觉得灵魂在撕裂的疼。那当然也是一种用科学无法解释，只能用错觉来形容得痛苦。罗也讲不清楚那是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行程该提前了——

　　向宇宙进发不再是终有一天的梦想，而是现在务必要做的事情。

　　

　　地球的重力再也不可能拴住那颗将要升空的星。

　　

　　“草帽当家的……”

　　

　　≈

　　

　　路飞听见有人在呼唤他。横跨七光年的距离，哪怕连超越光速的传讯方式也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的距离中，他在同一个呼吸的间隙中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路飞想要回应那份思念，哪怕光从身边飞速地流逝，吞噬万物的黑暗压下来，连视觉都一并侵蚀。

　　

　　像是路飞这样时长没心没肺的家伙也在过于孤寂的时间中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仍在生存。他那颗脑回路构造不算复杂的大脑再怎么思考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在受袭的时候他被伤到胸口，那不是贯穿，只是堪堪擦过，怪物的触尖似乎染着某种特殊的液体，那种路飞说不上来的东西改造了他的身体，让他不像是活着，也不像死去。

　　

　　像是本来属于的宇宙漂浮物一般在那片广袤的空间中沉浮，与飞船的碎屑一起漂浮在星际中，很快便能找到星轨，与万物一起遵循着宇宙所创造的真理运转着。

　　

　　路飞开始无法分辨自己是在生存还是死亡，到底是真正的人类还是一颗错认为是人类的星球，经过几万年几亿年，始终像这样漂泊在不知名的海洋中。

　　

　　「不，不行，这样果然不行。」他知道自己应该动起来，至少应该逃到安全的地方，脱出怪物掌控的空间，找到一块平安的地方恢复体力。本来应该是这样的，路飞的头脑无比清醒，但几乎连骨骼的接缝都封上来自宇宙深处的寒意，让他虚无的意识在无边际的深渊中来回闯荡。这是一座传递不出声音的真空世界，他的声音没有任何人能够听见。

　　

　　仿佛世界从诞生之初，便只得路飞一具带有生命体特征的生物。

　　

　　那些袭来的怪物在拧碎舰体后就开始撤离，巨幅的宽大肢体游弋着，也得以让路飞看清它的真面貌，那是一具会令人拥有可怖记忆的巨大生物，会令所有看见他的所有人类陷入崩溃的边缘。

　　

　　路飞终于明白最初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来自宇宙深处的怪物在他身边呼吸，像是深渊在注视他。

　　

　　冷血动物般的竖瞳转动到路飞的方向，不为所动地向远方继续前进。

　　

　　☆

　　

　　秉承红心称号的船只在草帽船长升空后的第十六天决议升入空中。

　　

　　“开船了，贝波。”

　　简短地命令弹在水面上，将深厚的海面吹荡开。海面很快恢复平静，只有微风带动着源源不断地波浪，向罗的方向一点点涌进。他的眼里蕴含着星光。

　　

　　所有人都认为罗再用疯狂的举动去做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只有罗一个人知道自己清醒无比。他比任何人都要冷静，也知道自己的选择从来不会出错。他从来没有做过疯狂的、失去理智的错事，如果有，那也只可能为了一个人。

　　

　　或许被冠以D之名的人都是群疯狂的家伙，罗又何尝不是个比任何人都更要执着的疯子。

　　

　　所以他的星舰才会穿梭进大气层，足够在宇宙中驰骋的飞船外壳在高速升空中被灼烧成刺眼的赤红色。那颗正在攀升的流星的光芒燃烧着整片海面，海洋的表面被染成通红，翻滚的赤色波浪像是燃灼的火焰，经久不息地呼啸着，直到那颗同样逆行的流星彻底消失在地球表面。

　　

　　而罗也抵达那片从来只在仰望的星域。

　　

　　寂静像是整个压上来似的，瞬间遮掩住属于地球的那份喧闹。他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整个人被更加深邃的海洋包围。和陆地上的那片浩瀚之海不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更宏大，也更加虚无，那和期待中的世界有点不相同。他以为是宇宙是热闹的、喧嚣的，毕竟那是路飞选择的征程，所以他从未想象过真正的情况，至少也不该会像是现在这样——在死寂之地中游荡着连声音也无法传达的枯寂感。

　　罗在亲自前往后才终于醒悟。

　　这里是星球诞生的摇篮，同样，也是星球死去的墓穴。

　　那艘黄色的星舰成为深邃蓝海中最为鲜艳的存在，那双明亮的灯光刺透前方的道路，笔直地朝着路飞所在的方向前行。属于特拉法尔加·罗的星舰远比路飞临时搭乘的民用航舰快得多，他相信不消几日就能见到草帽当家的。前提是路飞还存在着的情况下……他当然还在生存！他是路飞，是创造了无数奇迹的人！

　　饶是这样，罗也握紧了手中的鬼哭，反射出昏暗灯光的利刃随时等待出鞘。

　　罗在绝对寂静的海洋中央听见海浪涌动的声音，总是激烈的海风将住在海边的外科医生诊所招牌吹的呼啦啦作响，他仿佛看见自己在海岸线上升起那根旗杆。无论路飞去了哪里，都能让他看见回乡的指路标识。一根肉眼不可见的线索牵连着他们，只要稍稍勾勾小指，另一个人就能知道对方的所在地。罗是医生，比起灵魂伴侣那种荒谬的存在，他更相信科学，哪怕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很多事，用任何地球上现有的已知的学科都无法解释。就像现在这样，在一片茫然到几乎不存在指路标的前提下，他仍旧能寻找到停留着希望的码头。

　　初航的行程，罗将他的同伴们留在地球，这一趟看不清未来的旅行只留他一个人。他的飞船跨越数个光年，终于在闪耀着星云的彩色块状中现身。

　　浅黄色的飞船不加犹豫地跃进那片空间，从虫洞中穿梭，撕裂的感觉拉扯着他的身体，罗精准地控制住操作杆，连呼吸都控制在一个精妙的度数中。斑斓的星云从他身边飞速地流逝，形成大片大片地宛如上几个世纪前还在流行的抽象派水彩画。极大痛苦的运动终于结束，罗也恢复正常生理结构地准备大口呼吸。

　　他刚刚放松下来，目视前方，整个人又瞬间凝固住，他的嘴刚刚张开，却怎么也无法合拢。罗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在想什么，像是火山喷发，岩浆外流，将他的脑子炙烤着，那火焰却是冰冷的，冷到足以渗透他的骨髓，在每一个缝隙中作怪，让他连呼吸中都充满了撕裂的痛苦。

　　和刚才的斑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现在所处的空间比路程上的任何一段都更寂静，像是枯萎的海，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包括星体。只有他搭载的黄色潜艇外形的船支停泊在虚无中，与他为伴的是碎片，数不尽的碎片。

　　那些碎絮的外形绝不会是宇宙的产物，它们来自地球，它们来自……

　　路飞单独搭乘的那艘船。

　　“不可能。”

　　那股语气不像是疑问，而是肯定。他不相信眼睛所看见的事实，如果这就是最残酷的现实，路飞也不会死。

　　哪怕这些情景早在他的脑海里思考过无数遍。

　　≈

　　路飞听见星光闪烁的声音，像是还停留在地球时，仰望星空时那样。他知道罗总是在用憧憬的目光注视着他一次又一次冒险的那片“海洋”，偶尔路飞会骄傲地举起手指，给罗指看天空中的那些闪烁的星光，试图教给罗那些星座的名字，完全不顾罗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还知道这些？”

　　“哈哈哈哈，是娜美上一次教我的。”

　　“啊，那我猜一定是你记错了。”然后罗会顺着路飞的手指方向一同探索到远处，给他一一改正那些叫错的名字。

　　“德雷斯萨婆？”

　　“不对，是德雷斯罗萨！”

　　“什么啊，特拉男原来也知道那些。”

　　罗叹了口气，想着那些「明明我了解的比你还多啊」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会在最终保持着安静，视线一同投注进星空，想象起未知的冒险。

　　“如果……”

　　“什么？”

　　“不，没什么事。”

　　「如果能一同冒险的话，我们一起去那片名为德雷斯罗萨的星域吧。」罗还记得当初那句没说出口的心愿，所以他根本未曾想到他们的第一次冒险会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达成。

　　罗看见路飞只身飘荡在宇宙中。

　　路飞也看到了罗。

　　☆

　　路飞仿佛看见星星在向他招手，后来才发现确实在无数个空寂的虚无中首次出现光芒，但那并非星光，而是一艘宇宙飞船前方的灯光。路飞看着它穿越过布满迷雾与海浪的远方，笔直地驶向自己，那是路飞第一次看见罗的飞船，是一艘有着潜艇外形的星舰，从外部的铁皮中根本看不见里面搭载的人，但路飞能听见自己的心已经呐喊出声。

　　「特拉男！！！！」

　　他们在失去联系几天后第一次对视，罗听不见路飞的声音，看不清路飞的表情。那层冰霜堆积的太厚，他甚至无法分辨路飞是否还活着。但罗仍然松了口气，至少他的身体没有像是那艘飞船一样被撕裂成碎片。只要他还有一口气，罗就会把他救回来。

　　因为他是医生。

　　“草帽当家的！”罗从飞船中划出，朝路飞的方向游弋。

　　失重的感觉不太美妙，几乎让他寸步难行，还没掌握好平衡的罗花费更久的时间才挪动到路飞身边，他隔着宇航服的手无法感受到路飞身体的温度，他体会不到路飞到底陷入了多久绝望的冰寒，他能感受到同样的刺骨，灼痛着他呼吸时每一寸的气管。罗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路飞身上，没有让他察觉到潜伏在身后的暗影。

　　从远古时期前来造访的恶意再一次没有征兆地出现在罗的身后。深渊拖动着的巨幅身体，是连失落的典籍《纳克特抄本》中都未曾记载的旧日支配者，也许在这片宇宙尚且年轻时便从不知名的星际降临，另一种陌生的演化历程塑造了他强大的能力。

　　它出现在罗的背后，无声无息，高举起柔软但强韧的肌肉组织——

　　罗预知到危险的时间已然太晚，更何况他漂泊在整片没有适应的太空环境下，连移动身体都显得费力。他的怀里抱着路飞，他不可能放弃怀里的人独自逃走。

　　在那只肢体猛然戳下来的时候，罗下意识地弯下腰身，用整个身体护住不得动弹的路飞。他不能躲，他不能让路飞受伤，他应该活着，他必须活着！

　　如果路飞会死，那也请让他们一同——一同埋葬在这片失去温暖的海洋中吧！

　　≈

　　「不行。」

　　「绝对不行。」

　　「给我活下去。」

　　「别随随便便地放弃啊。」

　　「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同伴死的。」

　　「所以……」

　　「给我住手！」

　　

　　★

　　罗闭上眼，巨大的痛苦却没在预料中那般落下。他慢慢睁开紧闭的眼睛，看见一条手臂高举在他的身前，那只手紧紧攥着怪兽巨大的触手，这才没有让痛苦降临在自己身上。

　　怀里的人突然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覆盖在路飞身上的冰霜开始破裂，完整的冰棺再也关不住路飞，平静的表面出现龟裂。

　　然后——

　　“别来碰我的朋友！！”

　　他用力将那只不属于这座星系孕育不出的怪物甩开。路飞从冰茧中重获新生，那股力量始终在身体中蕴藏着，直到看见罗后才一举找到突破口。

　　洪荒在宇宙中爆发。罗又看见了在路飞眼中燃烧的火焰，那不是期待也不是向往，而是愤怒。他从未见过今天这样的路飞，那和平时嬉笑打闹的家伙不同，这样的路飞才让罗突然地回忆起——

　　是啊，他怀里的家伙似乎……从来不知绝望是何物。无论再大的险境他都会创造一次又一次的奇迹。那双燃烧着斗志的眼睛不曾为任何事所熄灭。

　　罗松开手。任由路飞去随意折腾。他会站在他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

　　≈

　　愤怒在燃烧之后，是久违的平静，恢复行动的路飞立在燃烧的洪荒中，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他的脑子里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战胜眼前的庞然大物。

　　他只知道一点。

　　如果输了，他和罗都会死，死在无人知晓，无人造访的死寂之地。

　　路飞绝不允许那种事发生。

　　“喂。”

　　声音在宇宙中回荡，不可思议的事情，分明刚才还枯萎的星际中突然染上梦想中的色彩，赤红的、金色的、碧蓝的……生命在繁衍过程中造就的奇迹从路飞的身体往外延伸。

　　“你这家伙，惹到我了啊。”

　　对面的庞然大物没有回应，路飞自顾自地用手扶向草帽的帽檐，遮盖的脸上覆上阴影，“所以，我要打倒你。”

　　拳头开始收拢，被路飞紧握住。

　　路飞抬起头时，罗甚至能看见他额头鼓起的青筋。

　　怪兽想要杀戮特拉法尔加·罗的恶行触碰到路飞不可饶恕的禁忌，终于惹怒到这头更加危险的怪物，迫使他苏醒。

　　而那一刻——

　　名为宇宙的海域再无安宁之日。

　　☆

　　他们在战斗的过程中，罗的视线从未从那场混乱中移开，氧气瓶中的刻度渐渐降低。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仿佛在讽刺人类不自量力挑战神明的勇气。

　　罗却生出不可思议的念头，仿佛能够提前看见胜利的曙光。他能够相信路飞。

　　他是从未改变过的希冀。

　　他们能活着回到地球，回到那片碧蓝的水域，一定能。

　　罗尽量压低呼吸的节奏，让携带式氧气瓶中的能量足够他挺到最后。

　　≈

　　拳头砸进柔软的肌体组织中，深陷再凸出，直到将路飞的拳头弹出去，那头怪物仿佛拥有无限的生命力，不管受了多少伤，流出多少恶臭的脓液，也仍旧坚持地向路飞发出攻击。

　　他们没有计时的方式，罗也不知道那场战斗到底支撑了多久。

　　唯一可以用来参考的东西是他手腕上的氧气记录仪。

　　100、90、80……

　　20……

　　10……

　　9、8、7……

　　他不敢再随意呼吸，只能用力摒足呼吸，直到自己透不过气才小小的吸入一口，始终注视着路飞那场激烈的战斗。

　　和陆地不同，失重的世界里让这场战斗变得无比艰难。路飞知道对方的极限快要被自己逼近，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他自己也气喘吁吁，快要接近极限，只差一点。

　　他会赢的。

　　在最后的关头，他反而比以往更要冷静。

　　“我不会让任何人死的。”

　　“我会和特拉男回到地球。我的同伴们，还在等着我们。”

　　

　　最后的一拳深陷强劲的肌肉组织，将那具巨大的上古之神彻底击溃，刺耳到几乎令精神崩溃的尖啸声响起，回荡在宇宙间的每一寸缝隙，很快又归于平静，上古的产物最终悬浮在他们停泊的空间中。

　　而路飞，也在战胜的那一刻失去意识，用最后一丝力气蹬住凝固的空间，让自己极力地向罗的方向靠近。

　　☆

　　罗一把接住路飞的身体。

　　路飞在重获生机后彻底失去力气，只能被罗抱着一同游回名为罗带来的那艘舰艇。

　　他们双双爬到安全的舱板上，罗将他抱在床上立刻冲进驾驶舱，他的呼吸还没有彻底缓过来，刚才的过程让他的心肺几乎快要受到损伤，但罗一刻不敢停歇，他不知道那里是否还潜藏着同样可恶的生物，路飞彻底失去体力，而他没有在宇宙中作战的特殊能力，他也无暇顾及路飞是如何办到的，总而言之，不管路飞变成什么——是人类，还是不可预知的怪物，他都会保护好他。

　　飞船前行的航线终于脱离那片危险的星域，而路飞也从暂时的睡眠中清醒过来。

　　“啊——肚子好饿。”

　　罗终于才能松了口气。他不会告诉路飞在他睡着的这段期间经历了什么，给他做过怎样复杂而“有趣”的治疗手术，更不可能告诉他在那场战斗中他因为缺失氧气给身体造成过怎样的伤害。

　　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感谢那样肤浅的字眼。

　　“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哦！特拉男，你带了肉来了吗？”

　　“不……”

　　“什么？？？？？你知道我饿了多久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啊——肚子好饿，没力气和你吵架了——”路飞刚跳起来的身体突然又倒在地上，发出巨大地“嘭”的声音。

　　罗倒是连叹气的力气都没，他起身去储藏室随手翻了几袋压缩食品，正准备砸到路飞的脸上时，他听见了问话。

　　这个问题似乎徘徊和酝酿了足够足够长久的时间。

　　

　　“喂，特拉男。你说你知道了，是指什么啊？你到底知道什么了，可恶，说话吞吞吐吐的家伙。”

　　“啊——关于那个啊。”罗收回了投掷的手，走过去，将食物轻轻地放在路飞的脸上，然后看着他雀跃地跳起来，仿佛在食物的面前已经把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然后罗才回答，在路飞过于兴奋的空档里，脸上带着每次欢迎他回家时的笑意。

　　

　　“也许是知道……你喜欢我的事情了吧。”

　　

END

　　

后记：

写了喜欢很久的梗。最开始的构想画面是FF8最后男女主角在宇宙中将手伸向一起的温暖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在尝试描写强气十足A炸天际的路飞，不知道有没有稍稍有一点感觉…

结合了一下马林梵多罗去救走路飞，和德岛路飞救下罗的剧情吧。

分明就是偷懒的二合一啊喂！

啊哈哈顺便说一下这篇文的梗尝试了一下一梗双CP，完全写成了两种不同风格的吗！

爱上了这种感觉，爽到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