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染

#含私设

　　

　　忒修斯·斯卡曼德是以首席傲罗这一光荣的身份逝去的，最英勇的、最勇敢的，除此之外，他还是史上最年轻梅林爵士一等勋章获得者。但纽特知道，如果忒修斯还活着，他的成就将远远不止于此，忒修斯理应走的更远，无论是成就、实力，名声或者地位。死亡为一切画上了休止符。

　　

　　众所周知，死亡意味着永别——

　　

　　那是对普通人而言。

　　

　　“纽特，我跟你说过，这个领结不适合你。”

　　

　　——这显然不适用于斯卡曼德这个传统而悠久的巫师家族。

　　

　　“忒修斯。”纽特吐掉了口中的漱口水，看着墙上哥哥的画框无奈道：“说真的，你不用时时刻刻的盯着我，我知道自己应该穿什么。”

　　

　　“你知道，但不隆重……”

　　

　　“也不正统，更不适合那个场合。”纽特抢先答道：“我知道，我知道，忒修斯，这句话你几乎每天早上都要说一遍，我已经背下来了。”

　　

　　“如果你乖乖照做，那我绝不会重复第二次。”

　　

　　“比起这个。”纽特擦干净脸，转身离开盥洗室前最后一次望向相框，“好好呆在你自己的相框里，别再欺负我家其他可怜的画像了。”

　　

　　他啪地关上了门，随后住在相框里的忒修斯听见脚步踢踢踏踏的跑下楼的声音。

　　

　　纽特根本不担心忒修斯会因为他“粗鲁”的举止而黯然，他刚刚走下楼，脚步还没停稳，哥哥的声音再一次从上方传来。

　　

　　“你不能走的更安静一点吗？轻一点，脚步慢一点，像个绅士那样，而不是慌慌张张，连木板下的老鼠都惊得钻来钻去。”

　　

　　纽特逐渐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他甚至感觉自己现在有点滑稽：“如果家里有老鼠，我一定请他们出去，这个形容实在是太夸张了，看起来我有先见之明，事先把楼梯间的画框摘掉，不然我刚刚一定会吓得从这里滚下去。好了忒修斯，我现在可以出门了吗？”

　　

　　相框里的忒修斯却不打算那么做：“如果你走的更稳妥，那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但也不像是多让人放心的成年人，你的鞋带开了，纽特。”

　　

　　纽特懊恼地惊呼一声，立即蹲下身系上鞋带，这一次他没有再询问忒修斯关于“可不可以”的意见，而是飞快地跑到门外。

　　

　　忒修斯则是笑着环视了一圈纽特离开后的房间。这里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一切布置都仍旧遵循忒修斯生前的模样，好像他还生活在这里。

　　

　　唯一的不同是逝去后的忒修斯只能不断徘徊在相框和画作中。

　　

　　如果说这样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可能就是他没有办法再去亲手拥抱他的小月亮。

　　

　　纽特冲出房屋，借着隔壁的窗户上的倒影认真地审视着脖颈上的领结。也许忒修斯说的是对的，这个的颜色太靓丽了，不适合他今天外套的颜色，也不太像是出席正式场合的领结，更如同忒修斯说的那样，这个明亮的黄色也不适合纽特，也许应该更暗一些，比如姜黄色，或是一贯的深蓝。纽特抬起魔杖，在前后无人的街道上对着领结点了一下，明黄色的领结立即变回往日的深色。纽特手扶着领结摆正位置，忽然觉得偶尔听一下忒修斯的建议好像也不错，尤其是……他们已经是合法的婚姻关系了。

　　

　　纽特的心情逐渐好转，忒修斯逝去给他带来的阴霾又散去一些，这同样也是忒修斯的期望，无论是在世的他，还是目前相框中的他。纽特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是很充足，他需要留意一下钟表的指针，在家里准备（比如听忒修斯没完没了的唠唠叨叨）花费的时间太久，这让他不得不加紧步伐。

　　

　　纽特掀开怀表，正打算看一眼准确的时间。

　　

　　……忒修斯在他怀表上方的框架中抬起手腕。

　　

　　“十点一刻，你该抓紧时间了。”

　　

　　“忒修斯……”纽特感觉自己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因是你想的那样，问这个问题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好吧好吧，看起来是因为我少说了一句话对吗，我亲爱的忒修斯？”

　　

　　怀表中的影像只看着纽特不说话。

　　

　　他听见纽特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朝忒修斯道别。

　　

　　“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忒修斯对着他微笑。

　　

　　“你也是。”纽特将怀表的盖子缓缓关上。

　　

　　你也是，但照片中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对忒修斯造成危害了。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做一件好事。

　　

　　今天是纽特首次在忒修斯逝去之后来到魔法部，他一直在逃避这里，逃避过去的种种。这是他和忒修斯发生争执最多的地方，这里有着一切让他追悔莫及的场所。

　　

　　走廊、办公室、电梯，转角的雕像，似乎魔法部的一切角落都有着斯卡曼德兄弟争吵过的声音在徘徊。

　　

　　其实没什么好悲伤的，纽特深知这一点，因为这里是魔法部……

　　

　　当然会挂有忒修斯的画像。

　　

　　“好久不见。”

　　

　　“忒修斯，你要知道，我从家门口幻影移形，再从大门走进来，我猜还不到2分钟。”

　　

　　“足够长了。”

　　

　　纽特叹口气。

　　

　　“你换了领结，也换了颜色。”忒修斯立即发现了纽特和出门时的不同。

　　

　　“哦，关于这个，我想你说的对，黄色的确太扎眼了，也不太适合今天的场合。”

　　

　　“所以我觉得，听我的准没错。”

　　

　　“本来我是想佩戴一点学院的颜色去……领取你的遗物？”

　　

　　“哦……听起来是个悲伤的话题。”

　　

　　“看起来这个悲伤的时刻，我还在这里轻松的和你聊天有点不太合适。”

　　

　　“那我应该消失一会，配合一下大家的沉痛？”

　　

　　“是个好主意，不是吗？”

　　

　　“听起来太糟糕了，不符合我的性格，我真的不希望在我听不到的地方任由一群陌生人为我的事迹和人格编造些莫名其妙的花样。”

　　

　　纽特被他逗笑了，“向梅林发誓，忒修斯，不会出现那些东西的。”

　　

　　忒修斯在画框里嘀咕些纽特就算听不清也知道的话，比如“那群老家伙”“无事生非”“找一个漂亮的形象”“又不是代表他们”……他不得不打发一下自从去世后就越来越爱牢骚（可能画像和照片的生活太单调和无所事事了）的哥哥。

　　

　　“我该过去了，你没有什么要特别留给我的东西，这里可是魔法部。”

　　

　　“特别留给你的……”忒修斯略加沉思就明白纽特的意思，“A gift？”

　　

　　“A gift.”纽特点头。

　　

　　“哈。”忒修斯笑出声，“你应该去我办公室的抽屉摸一摸，如果那群老家伙们还没急吼吼地把它让给别人的话。”

　　

　　“不会那么快的。”纽特朝着墙上的相片眨眼：“所以那些都属于我了？”

　　

　　“纽特，你之前用的是‘a’，而不是复数。”

　　

　　“那对我亲爱的哥哥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好吧，阿尔忒弥斯，这次是你赢了。”

　　

　　纽特扶着石膏的柱子大笑，连停留在上方的动物装饰都吓了一跳，神情愉快的完全不像是刚失去哥哥不久的人。他好不容易才直起身子，纠正起忒修斯的用词问题：“你应该说，对我需求的事，每一次都是我赢了。”

　　

　　相片上的忒修斯宠溺的笑停留很久，直到纽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还没有散去。他最后还是没有离开标了“忒修斯·斯卡曼德”名字的相框，他将意识停留在门外，像他说的那样，任由一群老家伙们编排他的事迹、人生还有完美到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人格。

　　

　　那种场合下的气氛太悲伤了，的确不太适合忒修斯。他在相片中挠挠头，希望纽特不要沉浸在那份悲伤中。他还在外面等着他不是吗？

　　

　　事与愿违的是，他的小月亮在推门出来的一刹那眼眶还有些红，但在见到忒修斯后又很快露出笑脸：“你等了很久？”

　　

　　“里面说我什么？”

　　

　　“都是些好听话，让我忍不住觉得……原来我的哥哥是这样伟大的人。”

　　

　　“那一定至少有一半都是假话。”

　　

　　“我反而觉得他说少了。”

　　

　　“少了什么？”

　　

　　“他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兄长，好爱人，可惜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而且我……不想分享出来。“

　　

　　“你会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当然，现在我可以去取我的小礼物了吗？“

　　

　　忒修斯的办公室和纽特记忆中的一样。漆黑而庄重，干净也简朴，和纽特工作台的邋遢完全不一样。他们从外表来看的确是一对完全不同的兄弟和情侣，但只有他们本人深知藏在骨子里的某些东西是相同的。

　　

　　“我无法想象你会在办公室里挂自己的照片。”

　　

　　“不不不，在这之前是一副装饰画而已。”

　　

　　“画里原本的……”

　　

　　“被我挤走了。”

　　

　　“忒修斯。”纽特突然觉得今天一天的气叹得比平时还要多，“你什么时候能克制一下你的蛮横。”

　　

　　“非要说的话，大概是死都不能。”

　　

　　“算是句实话。”因为你现在的确死了。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伤人，所以纽特忍了忍没说出口。他打开忒修斯的抽屉，在这间已经失去了原本主人的办公室里肆意地翻找着，“东西不多，但每样都很值钱，说吧，哪一个是属于我的？”

　　

　　“我记得你之前说了全部。”

　　

　　“但我不能真的那么干，忒修斯，那是句玩笑，别跟我说傲罗都不开玩笑。”

　　

　　“哦，他们确实不。”

　　

　　纽特耸了下肩，把所有能带走的物品都搜刮进了口袋。

　　

　　“看起来那句又不是玩笑了？”

　　

　　“因为我想了想，我不应该把属于你的东西留给其他人。”

　　

　　“说到这个，我突然好奇起来，魔法部留给你的遗物是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纽特明显有点不太愿意提起，“一些不值一提的东西。”

　　

　　“总该有我的魔杖？”

　　

　　“当然，是的，反正你现在也用不到它了不是吗？”纽特猛地顿住，随即愧疚地低下头：“抱歉，我很不会说话，希望没有惹到你不开心。”

　　

　　“从这句道歉来听，你已经比以前进步很多了。”忒修斯笑着开了句缓和气氛的玩笑。

　　

　　“我一直如此？”

　　

　　“Umm，让我想想，从前一定比现在更过分。”

　　

　　“大多数情况下都让你很伤心。”

　　

　　“其实当我死后，我才发现有比那更难过的事，比如我现在想抱抱你，但我却做不到。”

　　

　　“听起来的确是件难过的事。”

　　

　　“其实你现在还没有办法排解，对吗？”

　　

　　“我当然……”纽特顿住，然后老实地说出实话：“是的。”

　　

　　“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对你说，别为我的死亡感到难过，因为我一定会陪着你。”

　　

　　“事实上，你正在这么做到。”纽特抻着袖子抹去从告别厅离开后的第一滴眼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忒修斯一直努力在纽特面前这么做——让自己更精神，更健康，更坚强。完美得像是一个不切实际到让纽特总想从他面前逃开的优秀哥哥，但当纽特自己一旦尝试做起来，才发现这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我想我们该回家了。”

　　

　　“我们的家。”忒修斯补充了一句，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我突然想到了学院的休息室。”

　　

　　“怎么？”

　　

　　“也许你应该在家里的大门上按一个画框，这样在你回家的时候我就能帮你把门打开。”

　　

　　纽特路过门槛的时候险些被绊倒，随后在忒修斯唠叨着走路要注意脚下的时候顺走了挂在门口的笼子连同里面的猫头鹰。

　　

　　纽特打开了怀表盖。

　　

　　“我还不知道你的猫头鹰叫什么？”

　　

　　“菲多。”

　　

　　“什么？”

　　

　　“你问他的名字，他叫菲多。”

　　

　　“忒修斯……没有人会拿弟弟的中间名给宠物起名字。”

　　

　　“在你眼前，就有一位伟大的巫师这么做了。”

　　

　　“好吧，但它现在属于我了，作为它的新主人，我有权力给它起个新名字对吗？让我想想……”纽特看着它松饼色的羽毛，和枫糖色的眼睛，立刻确定好他的新名：“好了，小松饼，你该适应新环境了。”

　　

　　“……我不敢苟同你的起名品味。”

　　

　　“至少这个名字比南瓜派听起来好一点，虽然我觉得小南瓜的名字更上口。”

　　

　　“我可怜的猫头鹰。”忒修斯因为突然的幻影移形用力抓住了表框边缘。

　　

　　“在照顾动物的份上，你一定没资格这么说。”纽特打开门，把大衣挂在门后才松了口气。

　　

　　同时做出这个动作的还有忒修斯，他立刻出现在玄关的画布上，“怀表里实在太挤了，这让我觉得还是家里的布置舒服。”

　　

　　“就连富丽堂皇的魔法部都比不上？”

　　

　　“因为我在那里要不断摆出刻板的模样供其他人……瞻仰？”忒修斯甄选出一个合适的词，然后解开领带和外套，舒服地窝在沙发里。除了是在相框内这点外，和他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纽特突然觉得火大，他被忒修斯气得笑起来：“我猜这是当然的，你知道吗忒修斯，家里一共有20幅画像或是照片。”

　　

　　“我非常清楚，怎么了？”

　　

　　“每一张都不是单纯的风景或是家居照。”

　　

　　“Uhn，关于这个，纽特……”

　　

　　“你霸占了整整19幅，让其他的19个人或动物挤在同一副相框里。”

　　

　　“我给他们留的那张足够大不是吗？”

　　

　　“缇娜和奎妮上一次本来是想过来安慰我，然后因为那张挤成一团的画像笑了足足五分钟。梅林的胡子，你要知道她们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忒修斯，说真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每一次我跑到其他的地方那里的原住民都会大惊小怪地叫喊一声，所以干脆就被我撵走了。”

　　

　　“忒修斯你真是……”

　　

　　“真是？”

　　

　　“一个伟大的傲罗。”

　　

　　“谢谢你的夸奖。”

　　

　　纽特哑然失笑，随即摇摇头。搬着走廊并排画像的其中一幅到了他的地下室：“我忘记这里还没有你的……通道了？”

　　

　　“令人感激的做法。”

　　

　　“我希望你能把用词换成体贴。”

　　

　　“好吧，好吧，我体贴的小月亮。”

　　

　　纽特这才满足地拍拍手，挽起袖子，又拎起靠在旁边的桶。

　　

　　“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

　　

　　纽特停下脚步，他没回头看向忒修斯：“呆在那，保持安静，如果你实在觉得无聊，也可以给我讲个故事。”

　　

　　“你想听什么？”

　　

　　“嗯……比如说……英勇傲罗大战邪恶黑巫师怎么样？”

　　

　　“听起来有些老套，像是哄小孩子的。”

　　

　　“但我喜欢。”纽特回头，朝忒修斯露出笑容，明媚的无忧的，忒修斯最喜欢的，连忒修斯都分不清是真心还是为了掩饰悲伤。

　　

　　纽特趁着忒修斯低下头轻挠鼻子的时候朝他做了个口型。那看起来依稀像是在说——

　　

　　“我爱你。”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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